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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位改革理论家的没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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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丰十一年底,避居上海的道光朝榜眼冯桂芬在自己书稿封面题上了最后五个字:“校邠庐抗议”。

  “邠”乃古国名,据《孟子》中“昔者大王居邠,狄人侵之”的典故,冯氏借此表示对清廷一味对外妥协退让之政策不满;“抗议”出自《后汉书》,但凡涉及反对太后垂帘、外戚擅权之情形,皆用此词,可知冯对两宫垂帘的态度。由题目便不难想象此书口味甚重。十分巧合的是,也是这一年,就在一衣带水的日本,有一位与冯氏同龄的改革理论家横井小楠(1809—1869),刚将其新著《国是三论》传播于朝野,以期“将大义布于四海”。

  之后的岁月里,这两位理论家,一位因改革犯忌,再无机会进入政府,其思想沉寂三十多年方才引起清廷重视;一位虽横遭保守派暗杀,然其思想却推动了明治维新的展开。同时代的中日改革理论家,为何其主张结局迥异?

  “生来傲骨独崚嶒”

  在知天命之年,半生浮沉的冯桂芬曾撰诗自况,其中两句曰:“生来傲骨独崚嶒,阅尽崎岖气倍增”。禀赋傲骨崚嶒,其人生自然崎岖不平,也恰恰是此种性格与经历,使得冯氏成为卓然于世的改革理论家。

  冯出生于姑苏城外的商人家庭。冯氏家族世代经商,虽家境殷实,却少有读书种子光耀门楣,故一家人将希望寄托于天资聪颖的冯桂芬身上。

  冯少时倒也不负众望,16岁即中秀才,21岁夺下举人,据张仲礼先生统计,清代士子考中举人的平均年龄为31岁,冯整整提前了十年,不知引来多少同乡学友之羡慕。更令人羡慕嫉妒恨的是,在苏州正谊书院时,冯颇得江苏巡抚林则徐赏识,林特意招冯至公署读书,多加栽培,“有一时无两之誉”。长期耳濡目染,冯深受林经世务实作风影响,亦立志向恩师一样振衰起敝,澄清世风。

  要想改变政治,那首先就得投身政治,入场券即功名。自此,冯人生的坎坷路揭幕。科考是一件很玄的东西,首先书法要漂亮,书法过了关再看起承转合是否顺畅,格式没问题接着考察作者的学养,学养也不错还得审视文风,文风也不差就得求老天保佑了,毕竟阅卷大臣的喜好、品行、学术背景甚至籍贯都极有可能决定最终结果。冯桂芬绝对是八股高手,但却屡屡点背,连续参加三次会试皆败北,其无限郁闷道:“落花时节每相逢,一度来游一凄绝”。

  科场失意,生活仍需继续。为了增长见识与治术,冯几度出任幕友,协助官员打理事务。而其先后辅佐的高官,皆是彼时名宦。如以整治漕运、疏浚运河闻名的江苏巡抚陈銮,以赈济灾荒、振兴文教而享有盛誉的两江总督陶澍,以及于第一次鸦片战争中英勇殉职的裕谦。终日伴在诸位良吏身边,冯对地方各类事务、各种治理方法谙熟于胸,这为他日后提出一揽子地方整改方案打下了坚实基础。

  有心人天不负,31岁那年,冯终于考场折桂,且高中一甲第二名,被授翰林院编修。翰林院乃朝廷高级官员的储备机构,但凡年纪尚轻、品次较高者,升迁速度大都如履青云。作为刚过而立,新科榜眼的冯桂芬,拥有这么好的自身条件,加之京师丰富的人脉网络,他只要广泛交际,勤于走动,跟对靠山,十年内官至三品,并非难事。

  然崚嶒秉性却使其永远学不会逢迎拍马,十年京官,冯竟“足不及贵显门”。其间他曾两度典试顺天、广西乡试,除了悉心选取人才,未曾收受一份贿赂。于是,清介自守的冯桂芬不敛贿金,不循陋规,活脱脱一个官场奇葩,为官二十年,还仍是个五品翰林。而他的进士同年翁同书、董醇,已坐到安徽巡抚、户部侍郎等要职显位。

  冯孤傲自赏,这在他人看来,不啻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,故麻烦不请自来。

  咸丰初年,太平天国起义战火绵及江南,恰在乡守制的冯氏受命组织团练、征收捐税。江南地区自古赋税甚重,百姓苦不堪言,其症结在于大户与官勾结、少交不交;小民四顾无援,倾家荡产,冯借劝捐之契机,说服江苏巡抚许乃钊推动均赋改革。均赋意味着割大户之肉,疗小民之伤,自然触动了官绅之既得奶酪,很快江苏布政使陈启迈便授意属下罗致罪名,弹劾冯借劝捐均赋之便,包庇亲戚,贪污公款。虽几经调查,证明并无实据,但朝廷却认定“该员既因劝捐致招物议,著勿庸办理省城局务”。一纸颁下,冯推动江苏财税改革之努力戛然而止,付诸东流。

  既然地方容不下,冯欲东山再起,于是返京候缺。不曾想苦苦待了一年多,未盼到一个实缺。究其隐情,实与大学士彭蕴章之暗中压制颇有关联。彭氏当年也是凭借直陈漕运弊端、改革赋税陋规而闻名政坛。十几年后,他蜕变为自己当初最厌恶的那类人。彭籍贯江苏长洲,此处恰是冯桂芬均赋改革之重点,彭氏家族利益势必受到影响。故彭视冯为刺头,有意在补缺上收拾冯氏,再自然不过。

  官场之黑暗,一大表征便是劣币驱逐良币,贪官排挤清官,冯“生平居官,未尝于长吏求一差使,居家未尝于当事进一关说,未尝受一瞒人之钱,未尝为一负人之事”,故只得含冤受屈,遭受冷遇。

  与冯之境遇迥然不同,自从拜读魏源的《海国图志》后,曾经主张锁国攘夷的横井小楠完成华丽转身,力主对外开放,进行改革,两度赴熊本藩、福井藩指导藩政改革,成效颇著。后更是进入权力中枢,参与明治维新。

  一位官场失意,空怀抱负,一位春风得意,大展宏图,在立功层面,冯氏已落后横井一程。

  设计改革总方案

  不是所有饱读诗书的士人都能成为理论家,也不是每位理论家皆有资格做改革理论家。一名改革理论家的出现,往往是各种机缘巧合共同形塑之结果。数年幕友,十载京曹,襄赞过几任督抚,见识过无数显宦,遍览了典章制度,亲历了多少政情,冯谙熟中国官场;出身商贾,久为士绅,深知重赋之苦,饱受战争之害,悉心研究过漕运,仔细考察过盐政,冯了解中国社会;拜林则徐门下,与魏源乃挚友,通阅相关西学著述,游览沪上租界风物,熟悉西洋之长,正视自身之短,冯洞察改革走向。

  特殊的时代,丰富的阅历,不堪的宦涯,厚实的学养,开放的心态,赤诚的关怀,这便是冯桂芬式改革理论家之底色。而他历时两年多写就的《校邠庐抗议》,恰为以恭王为首的改革势力所开展的自强运动设计了一整套方案。这部政论集共由四十七篇组成,涉及政治、外交、经济、文化、教育等诸多方面,堪称彼时中国士人对中西问题最具深度的作品。

  任何改革方案皆因解决时代问题而作,故设计者首先要对所处时代做出正确判断。冯桂芬自然如此。在他看来,近代中国已进入变局之中,列国并峙不可避免。其实先于冯氏,魏源等有识之士已指出中国非天下中心,仅是地球上诸国之一。冯更进一步,经过对此际中国政治、文化及经济环境变化的考量,其坦言:“今以合地球九万里为一大天下,中国仅十有五分之一耳”,“余百许国,俄、英、法、米为大”,因此当下形势既不同于往古,亦非昔日经验所能预知,须认清变局,设法应对。而且所处之变局极其残酷,因为周遭列强环伺,危机四伏。冯认为清廷应“以夷务为第一要政,而剿贼次之”,原因在于“贼可灭,夷不可灭也”。

  变局已定,绝无逆转之可能,依冯氏观察,因应之策唯有内行变法,外采西学而已。得益于长期在官场和基层打拼的阅历,冯氏的变法主张十分全面。政治领域,他提出改革官员升降机制、废除繁例、回避制度以提高行政办事效率、改变人才选拔形式、淘汰胥吏以更新官吏素质、通过高薪养廉遏制普遍贪腐现象等等举措;军事领域,冯主张停办武试、广泛制作西方武器;经济领域,其建议设计漕运、盐政、土贡、农桑、矿业、赋税、水利、河道、厘金诸多方面;社会管理领域,冯聚焦于户口改革、贫民救助、崇尚节俭、基层组织建设上面;教育领域,除了要求科举改革、提高教师地位外,冯还提出创办外语学校,于当时可谓独树一帜。

  对于每个问题,冯皆考其流变、辨其症结、开出药方,可谓系统到位。当然,身处大变局之中,如何对待西学,则更能体现理论家的水平。经过对沪上各国租界的细心考察,冯氏认定中国较之西方诸国,存在六大“不如”之处:“人无弃材不如夷”、“地无遗利不如夷”、“君民不隔不如夷”、“名实必符不如夷”、“船坚炮利不如夷”与“有进无退不如夷”。因此,采纳西学,就不仅仅停留在器物层面,而应借鉴其制度成果,即社会管理、人才教育、干部选拔、民情上达等领域,这不啻是对其师友林则徐、魏源等“师夷长技以制夷”理论的一大突破。值得关注的是,为了论证引进西学与进行变法之间的内在联系,冯提出了“鉴诸国”的理论,即“诸国同时并域,独能自致富强,岂非相类而易行之尤大彰明较著者?如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,辅以诸国富强之术,不更善之善者哉?”可以说,这恰展示出冯桂芬的空间意识与世界眼光,唯有对外开放,融入世界,才能走向独立富强。

  须知道,设计改革方案既是理论工程,又是项技术活,尤其在举国闭塞的氛围中,如何缓和与消解人们对改革的疑虑、对西方的误会,亦颇费思量。冯氏的策略无外乎八个字:惟善是从,远近兼顾。于《收贫民议》开篇,冯即指出“法苟不善,虽古先吾斥之;法苟善,虽蛮貊吾师之”。前半句重在除旧,后半句倡导开新。其意思再明白不过,如果政法不符合当下时代要求,即使是祖制也要摒弃;如果学说正吻合中国改革之所急,就算是西方的也当虚心学习。

  应该说,冯氏这部著作奠定了其改革理论家的地位。与庙堂之上陈义甚高却无补于时局的倭仁、吴廷栋等御用理论家相比,冯的主张接地气,易落实;同官居一方埋头做事而无瑕于研究的曾国藩、李鸿章等各省督抚们相较,冯的理论有深度,成体系。无论何时何地的改革,都需要这种类型的理论家。

  在撰写著作之余,冯桂芬亦时刻关注领邦日本的动向。当日本被迫与美、荷、俄、英、法签订不平等的《神奈川条约》后,其追摹西方的进程极快。对比本国,冯对此情形深表担忧:“日本亦驾火轮船十数,遍历西洋,报聘各国,多所要约。诸国知其意,亦许之。日本蕞尔国耳,尚知发愤为雄,独我大国将纳污含垢以终古哉?”就在这场日本学习西方的大潮中,横井小楠撰写《国是三论》《攘夷三策》,建构了一套富国与攘夷并举的理论体系,通过政治体制、军事海防、开国通商诸领域的改革,来寻求一条摆脱侵略之路。应该说,冯与横井的改革方略都较为系统,处于彼时理论前沿,属于伯仲之间。

  书稿似泥牛入海

  起草改革方案的目的,自然不是藏之名山,以俟后人,而是尽可能短时间内上达高层,公布实施。冯桂芬写定初稿后,立即手抄一份寄给两江总督曾国藩,希望其作一序言,并代为推荐给中央领导人。

  同治元年九月十七,曾国藩收到冯之抄本。其“粗读十数篇,虽多难见之施行,然自是名儒之论”。曾氏认为冯之改革理论不易实施,恐怕有两层意思:一是感觉主张过于超前,不在时人心理承受范围之内;二是慈禧、恭王刚掌权不及一载,政治趋向尚不明朗,若此时贸然呈上这部改革总方案,极有可能无果而终,同时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。于是曾氏在回信中称赞冯书“为嘉道以来治国闻者所不及”,一方面又命人誊写副本,分发给身边幕僚,让他们进行点评,提供反馈意见。曾之心腹赵烈文于次年拿到稿本,连日仔细研读,逐条剖析,既有赞赏,亦有批评,特别是驭夷之法,可谓道出赵氏心声:“中国宜乘此急求自强之术。此条精论不刊”。另一幕僚周腾虎认定冯的改革理论“是今日第一要策,亦是今日第一至文。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。是文流布,中兴伟业即于此而可卜矣!”

  经过集思广益,幕僚们大致断定冯氏改革理论甚为可取,应尽快以内参形式呈给两宫及恭王。然曾国藩却依旧等待时机,迟迟不肯出手上呈。这一放便是三年多。其实早在书稿问世之初,冯之好友吴云就曾指出该作“间有语涉太激、过触忌讳处”,希望其继续修改,莫急于刊布。随着中央改革意向的趋于明显,曾国藩最终确定“目下中外之患,洋务最巨”,故大规模改革势在必行,是该让中央了解冯氏改革理论的时候了。不过,一贯做事谨慎的曾国藩,仍担心以自己名义递折会招致朝堂非议,于是他采用迂回策略,将《校邠庐抗议》寄给挚友李棠阶,由其代为转呈。之所以选择李棠阶,其奥妙在于李身为军机大臣,易于同两宫、恭王沟通,且其被视为亲慈禧的理论家之一,同时又认同恭王的改革大计,实乃不可多得之中间人。故由李向两派势力推荐冯书,较之旁人,把握性都大。

  李棠阶对此书亦非常重视。同治四年五月拿到书稿,其便利用闲暇认真翻阅,认为冯的主张“多可采,其说夷务,尤裨时用”,“虽不尽可行,而留心时事,讲求实用”。最能引起其内心共鸣的,即淘汰胥吏的建议。李对衙门胥吏横行早已相当不满,遂有荐书之意,然这一年既是李生命最后一年,亦是其最心焦之一年。前有慈禧罢黜恭王事件,紧接着僧王战死,捻患弥漫,李“一事稍有未安,辄忧形于色”,终积劳成疾,与该年十一月病逝。呈递《校邠庐抗议》一事,因之似泥牛入海,不幸搁浅。而力倡改革的恭王、文祥等人始终无缘一窥冯氏之改革理论。

  同《校邠庐抗议》一书的命运大相径庭,横井小楠的《国是三论》成为日本藩政改革的指导性著作,其鼓吹的“取智识于万国,裨益政教”“凡地球上可称善美者,悉取为吾有”,渐成日本人积极响应西学东渐的精神主调。在横井思想的激励下,后起的加藤弘之、神田孝平、西周、津田真道、佐久间象山、福泽谕吉等思想家纷纷出国考察,将明治维新的改革理论提升到另一个层次。

  迟来的庙堂讨论

  距《校邠庐抗议》问世37年后,也就是百日维新期间,在帝师翁同龢之力荐下,光绪皇帝下令将该书印制一千册,发给部院卿司堂司各官广泛讨论,并要求官员“悉心覈看,逐条签出,各注简明论说,分别可行不可行,限十日内咨送军机处,汇覈进呈,以备采择”。此次庙堂上下的讨论效果甚佳,官员们通过阅读冯著愈加意识到改革之紧迫性,并展现了各自的见识,不少人感叹此书“诚百世不刊之论,发聋振聩之说”。此时,冯已去世14年。

  然而,大败于日本后的局势,已非当初遭受英、法侵扰时所能比拟,世易时移,理论亦随之更新嬗替。冯氏改革方案已沦为明日黄花,无补于事。正所谓一步落后,步步落后,同时代中日改革理论家学说结局之差异,已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两国日后的国运走向。

  梁启超曾批判清政府君民相隔之弊端,“上下不通,故无宣德达情之效,而舞文之吏,因缘为奸;内外不通,故无知己知彼之能,而守旧之儒,乃鼓其舌。中国受侮数十年,坐此焉耳。”诚哉斯言!《校邠庐抗议》一书始终无法进入最高层视野,为洋务改革提供理论参考,正是由此所致。晚清的改革运动,已不单单靠最高层自上而下的推广便可奏效。它必须充分吸收来自民间学者的意见,并允许社会展开广泛而深入的讨论,从而解放民众之思想,为改革破除思想藩篱,增加前进动力。

  像恭亲王、文祥这样的改革者,他们既具兼济天下的胸怀,又有扭转颓势的勇气,却唯独缺乏运筹全局的理论素养。慈禧的出手揽权已剥夺了他们的政治权威,而未能看到《校邠庐抗议》又使他们没有树立理论权威的必要资本。于是,他们只能一直“摸着石头过河”,却始终不知道这条河到底有多宽,河里大概有多少石头,何时才能抵达彼岸。道路自信的缺失与理论水平的贫乏,终究会限制他们的改革深度。这,便是那一代改革者们的宿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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